发布日期:2018-11-06
“杀猪了,吃年酒去!”一声吆喝,唤起老经开人尘封的记忆。物资匮乏的年代,下馆子是一种奢侈,村厨掌勺的红白宴,几乎是镇民乡人唯一饱口福的机会。从一头年猪唱主角,到“海陆空”食材齐上场,改革开放40年来,我们家三代村厨目睹了经开区村宴的几经变迁,不变的是从小吃到大的家乡味道,是淳朴深厚的浓浓乡情。
要娶媳妇先养猪
我叫梅玉平,出生于1955年,是家里的老四,父亲梅荣林是当时横山桥镇上知名的大厨。子承父业,自12岁起,我就开始跟着父亲学厨。3年后,我出师了。
那个年代物资紧缺,平常老百姓轻易是请不起客的。父亲平时在镇上的大饭店做主厨,只有过年时才会到村里去烧村宴。上世纪60年代的横山桥镇一天才杀两头猪,猪肉十分紧缺。为了过年能吃上肉,家家户户都在养猪,一年到头一只猪长成,全家才能吃一口肉,而村宴的菜品也都是用年猪制作的。所以有一句话叫做:要娶媳妇先养猪。没有猪怎么办喜宴呢?我家里姐妹多,大姐当时结婚就没有猪肉,只能用兔子肉代替。
刚学厨的时候,村宴往往是先上一个总冷盘。猪肝、芹菜、河虾、海蜇皮……八样冷菜组成一个大拼盘。冷菜之后就是炒头,数量按各家丰俭从四个到八个不等,例如炒肉片、炒蹄筋、炒肉丝……基本都是用猪身上零零碎碎的部位做成。
再往下就是村宴的重头戏——八大菜。打头的就是扣百味,用精肉丝与开洋一起烹制,在一个大碗里压实后,倒扣在盘子上。实打实的肉菜,打开了物资紧缺社会里村宴最精华的部分。紧接着便是扣鸡、汆鱼、甜饭、三鲜汤、蹄子和扣肉,一般最后上一个水煮白菜或者油渣白菜做结尾,一桌村宴就结束了。
零零总总10多个菜,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也是笔不小的负担,主人家往往会在菜上动一些小心思。比如说百味通常是倒扣,条件差一点的人家就会在肉丝里面填上一些白菜,这样就能省下不少肉。因为当时请客一般都是20桌左右,一只猪管20桌的菜,不动些小心思肉就不够了。
生猛海鲜崭露头角
1980年,我儿子梅仪波出生了。在儿子周岁生日宴上,村宴的菜式又和过去不同了,总冷盘被两菜一拼的四冷盘所取代。原先要自己准备的炒菜原料可以从店里买到,饮料也开始出现在了餐桌上。以前都是喝自家酿的米酒,最多再买一坛黄酒。上世纪80年代,镇上办起了饮料厂,就会拿酒桶去灌上一些,给孩子们喝。当时已经有啤酒贩卖了,不过因为杀年猪的原因,村宴一般还是在过年时节,冬天的时候没人喝啤酒。
我会烧的菜越来越多,市场上可供选择的食材也越来越丰富。1989年,我的备菜单里第一次出现了扇贝和青蟹。海鲜登上村宴也就是20多年,一开始还只能吃便宜一点的。一晃到了2000年,第三代传人——我儿子也出师了。和围绕着年猪烧菜的我们不同,梅仪波的菜单更加“时髦”。澳龙、珍宝蟹、扇贝、鸽子……天上飞的、水里游的、路上跑的,都进了梅仪波的锅子。
新一代村厨炮制的村宴先是冷盘,四冷盘被九冷盘取代。待到圆桌普及,又演化成10个冷盘并保持至今。炒头也越来越多,花样翻新,并且没有了数量限制。
众亲友重聚餐桌旁
在我的记忆里,过年总是忙碌的。旧时从腊月十五开始,我就要跟着父亲一直烧村宴,直到元宵节才能结束。而在梅仪波熟悉的新世界里,婚丧嫁娶、乔迁生日、佳节留客,一年到头都有生意。一年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烧村宴。最多一次,他一口气烧了100桌的祠堂酒,比我的纪录还多了40桌。
春节、清明、端午、中秋……每逢节日,村里要好的人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,老传统也正演变为新传统。几十年来,一代代村厨挥舞锅铲,接力为乡亲服务;席间村民们也始终自发帮忙端菜、递空盘子。
如今的村宴,老人、男人、妇女、孩子都坐在一张桌子上,那些平时在城市中忙于工作的年轻人也回来了,可能还会与几十年未见的老亲戚碰杯。村里长大的孩子们和城里来的小伙伴叽叽喳喳地玩到了一起。老人们聊起家族,年轻人忆起儿时,小孩子们吃饱了开始追逐嬉闹,厨房的镬气、菜品的热气与人气混合在一起,就是几十年来不变的动人烟火气。
近两年,梅仪波这代厨师还开始尝试着在村宴上增加日本料理的内容,鲍鱼、辽参、三文鱼刺身拼盘这些过去的日式高级海鲜,在经开区的村村落落中愈发普及,就连保守的老人们也被诱惑着品尝一番。在这里,食物已经不再仅仅是充作果腹或是满足口腹之欲,更多的是显示出主人家对于宾客们的重视。村宴的意义也早已不在吃喝,而在于重聚、传承、记忆的力量。